——品读何牛先生其人及其在海南的画作
　　肖哲真
　　作为琼苏两省2011年文化交流的一项重要内容，“山河与大地同辉——何牛《海南情韵》彩墨画展”去年底在海南省博物馆隆重开幕。作为海南电视台新闻频道“文化零距离”记者，我接受了这次为期一周的采访任务，因而认识了山水画家何牛。
　　何牛先生是江苏省著名画家，以山水画创作著称。其绘画风格有说“犷放中不失灵秀，大写中常含精微”，也有说他的画“光”“色”兼备，既融汇了西洋绘画的创作理念，又处处洋溢着中国画特有的意境之美。而他自己所追求的，是纯粹的绘画语言，他要在知白守墨的基础上，增大色彩、色调和光影在中国画里的份额！
　　据了解何牛在南京高校教授中国美术史和美术鉴赏，对他采访的话题也从这里谈开去，很深入很过瘾。
　　中国画形成于水墨，在儒家伦理观念中，黑（玄）色具有至高无上的品位，而绘画中的“水墨为上”，即以这种视黑（玄）为正色的传统观念为背景。但是，如我们所了解的，最迟在元代以前，水墨和色彩始终是中国绘画艺术并行不悖的艺术手段，在石窟艺术、墓室壁画，以及唐宋以前的卷轴画中，我们仍然可以看到，一向以朴素节俭著称的中国人，曾经以他们对色彩的独特感受，创造了人类艺术史上的辉煌篇章。色彩，是多么美妙的啊！但明清后，尤其文人画出现后，文人墨客就只在水墨中分五色了。
　　何牛先生对现、当代大家的创作之路了然心中，张大千、林风眠、吴冠中等等、包括蜚声西方画坛的赵无极、朱德群，其晚年对色彩的运用与提炼均达登峰造极。在何牛先生看来，五彩缤纷的色彩自有其夺目之处，其斑斓的色调有着黑白灰所不能及的视觉冲击，不用颜色，中国画将如何充分表现时空里的光影感呢？于是，在现今仍有不少声音主张弱化色彩，要以疏旷简淡为主流的水墨画界里，何牛依然坚持着他对颜色的执着。
　　人们总说，人的一生就像一场旅途，每个人都总在寻寻觅觅，寻找合适的人，寻找适合自己的地儿，寻找适合自己的表达方式，还得找一片适合自己表达方式的土壤。作为一位画家，何牛正是这样。他事丹青四十余年以来，走南闯北，师法自然，用自己的双脚丈量土地，也用笔端记录河山。他登临秦岭山脉的大散关，也曾驻足巴山蜀水，他翻越座座亘古的黄土塬，又去黄河最壮观的壶口瀑布探源，他四登黄山，六下“山水甲天下”的桂林，如今，来到天涯海角的海南，他在“行万里路”中寻找那心中美妙的景色。
　　然而，探索的道路从来都是曲折而崎岖的，何牛开始苦心钻研中西绘画融合之法时，有时并不被人看好。或许是人如其名，何牛先生深具一股“牛劲”，除了牛的勤奋，还有牛的倔强。这么多年来，纷纷扰扰，在他坎坷崎岖的艺术探索道路上，不缺少赞扬但更有不少质疑，只是他一切淡然，始终执着不悔。他相信，一位画家决不能陷于精神桎梏之中，成功往往就在‘再坚持一下’之后。
　　直到去年2月，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何牛来到海南。没有想到的是，一见而钟情。是什么让他钟了情？他很当真地谈起第一次航海的事，他说四面是海水，很广阔很遥远，一排浪从远处涌起环拥过来，像是母亲张开的怀抱。这怀抱感是一种久违的情愫。然后他又说了句十分感性的话，海南的地上插根扁担都能活！他激动地说这是一块让万物繁茂的热土，是他一直在苦苦寻找的地方，这里有他所执着的丰富多彩颜色，更有他一直在追寻的大气象。
　　老子说，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出自《老子》，又名《道德经》）以"厚德"载万物，兼容天下，故总体上，似无"定形"；由于"固无定形"而能容纳"多形"，时时吞吐吸纳外来之物，以壮大丰富自己，故能看似"无形"之上，而成其泱泱"大象"。何牛以为，海南正有着如此的大气象。海南的云，变幻莫测，诡谲多端，和江南的云，东北的云，西北的云，大相径庭。海南的海亦与黄海、东海不同，那是中国画颜色里所独有的花青蓝，而它的波澜它的浩瀚更是瞬息万变，神秘莫测。如此泱泱大度、不拘一格的海南，包罗万象、生机无限，这就是他要表现的大象无形。
　　果然，当我们把摄像镜头转向他的画作时，发现他的山水画里，绝少看到萧肃凋零，惆怅伤怀的情调。或澎湃或清幽或生机黯然或宁静致远，但绝不凄凉绝不暗淡。即便是颓根枯木，在他画中也往往有一茎新枝的衬托，即便是隆冬飞雪，也往往有开得正闹的红梅相应。大自然的春秋更替或生死轮回，在达观者眼中，本就是生命存在的永恒方式。所以在这样一位积极乐观的画家眼里，海南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景象，也正契合了他对生命的表达。
　　至于颜色，物种繁多的海南自是五彩斑斓。而多年来何牛在苦苦寻找的，正是那溶于笔墨山水间的颜色。这里浓郁清朗的颜色，这里五彩缤纷的色彩，将是适合他浓烈表达方式的土壤，助他彰显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
　　我想，海南有万千的美好，但并非所有人所有的画者都能看到这些。也正是何牛先生发现了海南种种的独特之处，以及这种独特之处与自己的契合之点，才使他终于在海南停下了脚步，为海南停留。也由此有了他的画，有了海南别样魅力的另类彰显。
　　中国人之于山水，自古以来对文人来说，是人与自然，心性与客观世界之间的对话与交流。天、地、人和其德，时光与自然和其序，是中国哲学中的“天人合一”思想最好的体现，而当诗歌词赋都发展到极致时，山水画无疑成了“道生自然”最本然的表达方式，源之于树的纸，取之于山的墨，天生就承担起解读“山环水抱气韵生”的责任，加上与之相应的画者自身的心性、修养、灵性、学识、趣味等等，使山水画具有了无穷无尽的魅力。
　　北宋山水画家范宽一生只留下一句论画之语，他说“与师其人不若师诸造化”。其实，优秀的绘画传统也是前人在师法造化后创造的，是一种经验的总结，因而学习传统是对客观事物的间接认识，是流而非源。何牛先生注重写生，不管是从前他在全国名山大川的游历采风，还是如今他为海南停留，它的画笔从未放下。特别是来到海南后的这段时间里，他走遍了海南的很多个市县，很多寸土地，他一发而不止地画，不停地画。
　　采风写生，深入生活，画家一方面积累素材，变自然丘壑为胸中丘壑，另一方面带着情感在寻找契机。
　　“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是中国山水画发展的一条必由之路。在山水画创作中既强调师法自然山川，又强调画家思想感情的主观世界，心统造化，继而画出心中之造化。这是山水画创作的最高境界。何牛先生的作品无一不是对大自然的接触并感受后所产生的，因此一切艺术都是客观自然、社会、生活在艺术家头脑中的反映，徜徉于山水之中，听林泉吟唱，阅四时之景，观万物之变化，以心灵去感悟大自然，用画笔去与大自然交谈，在体验大自然的一草一木中，拨动心弦，触景生情，情景交融，再流于笔端，便完成了“师造化”的过程。
　　何牛先生对景写生，草草勾勒，却从不抄袭对象，而是以书法的用笔恣意而为。他以书法见长，特别强调线条的运用和质量。可以说，在这方面，是由于画家长期对书法关注、创作和积累，手上的掌控和功力的把握，他对点、线的突出应用，辅以绚丽的色墨渲染，形成自身及其强烈的个性语言符号，古拙中寓灵秀，平和里透奇绝。我们记录他绘画的过程，偌大的画板直立在墙上，只见他阔笔蘸墨，遒劲的线条辅以他独特的皴擦，山峰就跃然纸上，然后泼以墨彩，点点勾勾，一幅气韵独特、别样洞天的作品很快完成。看着很简单，似乎又很复杂，重要的是他的画已不是简单地照抄自然，而是已从对自然的依附中解放出来、迸发出来新的造山引水、植树造林。我不知这画面是对山水的更深的浸润形式，还是发乎于心地精神的升华，
　　展览开幕那天我们观赏了他五十多幅化自然为自然的山水作品，一图胜一图，腕底烟霞无尽，全局布于心中，异态生于指下，令人印象深刻。难以想象，原来笔墨山水中的海南也能如此灿烂生动令人动容。斑斓多彩的海南，再一次呈现魅力四射光彩！
　　当然，我不是美术内行，所以不能看门道只能看热闹。但画之美，让到场观众共鸣。我知道这种成功与他长期关注生活，锤炼笔墨是分不开的。这个勤奋的画家，在千锤百炼中，笔墨的纯自由状态使山水顺应了宣纸情趣，顺应了欢乐心情，顺应了自然地呈现。他似乎把握了山川水流的“性情脾气”，好像真能做到“身到心至”，尤其在许多看似不经意之中的随笔，却是神来之笔，是玩出来的。
　　何牛先生的画冲击我们视觉的，是一种自然之气，一种生命之气，一种人对天地之气的体验、认知、感受和表达。在他的这些山水中，山的形，树的形，海浪波涛之形，花鸟雾霭之形，都有章法，但也有章法外的无法，而不在定法中说事，是要底气的，这底气来源于艺术家的胸中之气，修养之气。我认为，看山水画，最终看到的不是景，而是人，是人与自然平衡合一而获得的审美感受。
　　在海南，何牛先生说，他找到了自己要表达的东西，也找到了自己的风格。他说，遇见海南，他是幸运的，他将把自己的后半生全部交给海南，而我们也期待他在这里扎根，开花，结果，为海南留下更美好的画作。
　　海南广播电视总台新闻频道编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