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何牛的山水画
　　　　　　　　　　　　　文/吕立新
　　　　每当欣赏何牛先生的山水画，总会让我想起唐司空图《二十四诗品?自然》中的句子：“俯拾即是，不取诸邻。俱道适往，著手成春”。这几句话的意思是说：技艺自然，无雕琢之痕，在不经意间信手捻来，而得其妙境。何牛先生的山水画笔墨古朴典雅，色调明快靓丽，不论是宏大壮丽的场景，还是那些生活中常见的山乡水色，小桥流水，真的就像是信手涂来一样，但每一笔却又是那么典雅精致，具有着随意结缘的平凡气度，落笔之处皆成佳境。
　　　　我对何牛先生的认识是先观其画，后识其人，并逐渐了解了他的许多传奇故事并进而又对其艺术有了更深的理解的。何牛出生在南京，常年生活在东北，直到年逾不惑才毅然决定放弃东北的一切到南京“老家”重新开始。因此他的画作里既有北方人的狂放，又有南方人的细腻；既有恢宏的气势，也有精细的雕琢。国画大师李苦禅曾经说过一句话：“老老实实做人，不择手段作画”，这也正是何牛先生所推崇的。中国画讲究笔墨线条功夫，而何牛的画作在此基础上又加上了中西融合。他在创作中大胆运用新技法，尝试丙烯颜料，使千姿百态的山水，浑然于笔下。那种因心造境，墨彩纷呈的风格图式，无疑确立了何牛在当代中国画坛不可或缺的位置。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写到：“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造境即有我之境，写境即无我之境”。如果说何牛的早期作品还是“有我之境”的话，那他现在的创作就是进入了物我两忘的“无我之境”。 这也是何牛先生山水画的一大特色。
　　　　欣赏何牛的山水画，我常惊叹于其中蕴藏的强烈的生命张力。《泉临香涧》中奔腾不息的瀑布，《劲百谷王者》中搏击风浪的海鸟以及《江山久久》中那一轮光照千秋的红日……皆以书写性的用笔一气呵成。这种境由心生的笔意，有着一种自由的生长力量，笔意之间呈现出一种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的浑莽境界，仿佛只有物而没有我的存在，物与我已经完全融为了一体。在这种境界中，画家的心境是宁静的，闲适的，没有了世务的烦扰，没有了荣辱得失的顾虑，真正达到了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无我之境”。
　　　　何牛先生绘画的第二大特色是“势”在必得。他说：画画要懂得取“势”，先取到“势”才可精雕细节，只要“势”在，便得到了全画的精髓。我印象最深的是《苏东坡观海图》，翻卷的浪花占据了画面的大部，几只海鸥随浪跃动，画上一角峭立的峰顶上是诗人观海的身影，一静一动，相互呼应，完成了画面的取势，给观者留下无尽的遐想。
　　　　如果说何牛的山水画传达给观者的是对大自然无限热爱的情怀，那么吸引人们视觉的就是画面中的章法布局，何牛写意山水画的第三个特色就是章法多变，无一重复。
　　　　构图在中国画中被称作“经营位置”，是和立意、题款、造型、笔墨等紧密联系的。看何牛先生作画如同对弈，他津津乐道地去布置棋局，每一步都极为审慎，经常是自设险局，如《沉壁》、《池水映蕉林》、《海隅》等作品，一棵椰树横斜在湖面上，与湖中的倒影正好形成一个圆形，完全打破了山水画固有的章法，笔墨淋漓，每根枝桠和叶子都昂扬着一种内在的张力。
　　　　何牛山水画的第四个特色是色墨结合，气韵生动。
　　“随类赋彩”从来就是中国绘画的重要法则，何牛的山水画一改传统设色的恬淡清幽，而直接使用鲜亮的原色，他喜欢浓艳的紫、热烈的红、象征生命的绿……总之，大千世界那些美丽的色彩都受到他的青睐。他的色彩淡而深沉，艳而清雅，浓而古厚，无论是画万里江山，还是《明月》、《川水》、《花溪》……一幅幅靓丽而又素朴简约的画作，都能给人一种绚烂而又时尚的美感。
　　　　经过对中国传统文化深刻地领悟以及对自然之美的悉心体味，何牛以冲和安详的心态在山水画作中表现着自己的审美理想，达到了“物我两忘、心手合一”的境界。他的艺术不仅仅因其构图、技巧、章法等方面的成熟而吸引人，更打动人心的则是蕴涵于画作中的气质，他将自我的修养与气息融于画中，或不厌其“繁”，或逸笔草草，均能力透到他自己营造的静远山水世界中。
　　　　老子《道德经》有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是说最高境界的善行就像水的品性一样，水善于滋润万物而不与万物相争。也许只有追求这样的人文品质和审美格调的艺术家，才能进入“俯拾即是，著手成春”的创作佳境。
　　　吕立新：著名文化学者，艺术品鉴赏专家、央视《百家讲坛》主讲人。)